司机很精怪地反问：难道我们是老乡？

我说，不是。听你的口音，我们不会是老乡。

他是盐城人。

我照例问他近来生意。他说，还不错。本来以为三月份比较差，没想到还不错。

我觉得很奇怪：你为什么原来认为三月份生意会比较差？

他回答说：三月份生意一向都比较淡，因为春节刚过，各种活动还没有开始。但今年不同，各种活动、展会很多，好像政府在特意安排。以前马拉松是全市的，半马、全马，就是一次活动。现在按区办，今天这个区办马拉松，过两天另一个区办，所以马拉松就多了好几次。最近F1又恢复了。国际会展中心的活动没有停过。这样，我们的生意就好起来了。今年以来，老外也明显多了，有些酒店已经老外扎堆了。

前年放开后，我回老家买了辆车，开了三个月，就卖了不开了。休息了段时间，还是回上海来开。他说。

我问为什么。他说：两个城市没法比。在老家付出的努力和回报，与上海不能比。当时13万买的车，7万多卖了。老婆问我，不觉得亏吗？我说在上海很快能赚回来，花时间在盐城赚回车钱不值得。他说时信心满满的。

于是，我们说起了前年。他说，那年3月25日浦东封，4月1日浦西封，但浦东没有解开，我就觉得不对。当时我们有个大群，不断在里面交流信息。群里说，愿意帮助防疫的，可以发通行证。我就申请了通行证。到交大闵行校区工作了几天，没想到没有解封，小区也回不去，我也没把通行证交回去。当时还有一个店在卖外卖，我就帮助送外卖，还有就是拉人去机场等地方。那天在一个酒店碰到三个国外回来的学生，隔离结束，其中一个要回北京，但弹窗了，想找个酒店等转绿码。我跟他说，你这样机票不是过期了？你现在唯一的路就是赶紧找地方做核酸，结果出来后申请转码。于是我就带他们去测核酸，等了9个小时出结果，绿码后再送他们到机场。整个过程，我都是免费的。第二天又碰到三个学生，在送他们的路上说起昨天的三个，原来他们是一起回国，互相认识。他们听了我说的情况，很感动，对我说，你会有回报的。可能是他们把我的手机号和微信号发出去了，那天以后，不断有人联系我，我的生意根本忙不过来。许多朋友在群里劝我赶快找地方住下，外面太危险了。我说不怕。他们根本不知道，外面实际上一点都不危险。生意实在太多，我接到单子，就转给其他司机。那个月，4月初到5月初，我赚了二十多万！

师傅给我报了几个价码，浦西到虹桥，浦西到浦东，浦西到浦东机场，浦东到浦东机场等等，现在我已经记不起来了，总之非常离谱。我问，你将生意转给别人，自己抽成吧？他答，是的。

这期间，他在老家盐城的小孙子因摔跤骨折。他老婆知道孙子在他心中的地位，给他打电话时，先向他道歉自责，最后才吞吞吐吐地说孙子骨折了。当地医生说要开刀做手术。他让老婆把X光片子先发来。他在那时居然能在上海找到医生。医生说不用开刀。然后是与老家那边政府商量，那边同意他们送孙子到上海。那天说好时间，儿子开车送孙子，他开车到说好的交界处接孙子。盐城政府一路上有车子护送他们。到上海医院，果然没有开刀，孙子住院两天，再送孙子回盐城。他说，我还是相信上海医生的水平！

这之后，他又到交大闵行校区帮助了一阵子。解封后就回盐城老家了。

回盐城后，如前面说的，他买了车做网约车生意，做了三个月，把车卖了。然后，阳了，休息一段时间，玩了几个月，等待时机。到去年春节前后，看到在上海做网约车的朋友流水，一天已经有800元，他认为是时候了，就收拾收拾回上海，买了现在开的车。

他说，上海这个城市好，机会多，你只要努力，肯吃苦，总有钱赚的。算下来，他一年可以赚30多万。为了孙子读书方便，2019年在盐城买了房，借款200万。现在差不多快还完了。我们家一年收入50万左右，明年就可以出头了。

我很疑惑，你一年赚30多万，另外是你老婆赚的？他说不是，老婆在家管孙子，偶然做些零工，赚两、三万块。儿子赚十多万，媳妇赚几万。所以全家一年赚50万左右。

我在上海开车十年了，对这个城市有感情。还是上海好啊！他突然嗓子变沙哑带着感情说。

2024年4月23日星期二